第29章 第29章_夫君他亦敌亦友
讽刺小说网 > 夫君他亦敌亦友 > 第29章 第29章
字体:      护眼 关灯

第29章 第29章

  本朝尚公主者,拜驸马都尉,不禁入仕。圣上亲赐谢彦以玉带、裘衣,银鞍勒马,采罗百匹。

  浩荡的婚仪从禁中发嫁,谢驸马修表请仪,太史局与礼部告慰宗庙,上玉碟,尔后前往内东门亲迎。

  宫中上一次公主出降,还是十几年前的旧事,阖宫瞩目,御街上的百姓也纷纷自发观礼。不知是否因为这二位新人的经历委实坎坷,还是皇家的仪仗显赫华丽,竟比年前秦王娶亲时还要热闹。

  礼直官引着道纯公主的卤簿、仪仗出了内东门,翟车升厌,驸马骑马在前,翟车身后是掌扇的宫人,手执引障花与烛笼的女官依次排开,几乎占据了整个街道的宽度。

  时近黄昏,运河边抽条的杨柳与丛生的杂花散发出淡淡的馨香,柔和的霞光落到大红的婚服上,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。

  谢彦面上淡淡的笑着,思绪却飘向身后翟车中的新嫁娘。

  他知道,赵濯月这段日子一直在躲他。

  上元节那日,谢彦被她的冷情冷心冲昏了理智,无论如何,赵濯月根深蒂固的认为,所谓情字,不值一提。

  他冲动的说出了自己的心意,却被她视作洪水猛兽。

  “谢彦,你对仇人说情字,不觉得可笑吗?”

  可笑,连这场婚礼都变得可笑了。

  一场在外人看来琴瑟美满的婚仪,两个新人却各怀心事,如同提线木偶般,任由礼直官引导。

  新房在公主府的正堂,一棵纯金花树灯台上燃满了十二支红烛,胭脂色的红光落在桌案上。

  女官依次摆上馔食、肴肉和从中间破开作为酒具的匏瓜。

  “请公主却扇,行合卺礼。”

  连引礼的女官都看出两人面色不虞,不像是外面传的那样恩爱,原本喜气庄重的气氛像是凝结住了一般。

  匏瓜中间连着丝线,系着象征美满的红结,酒入肠,别是一番滋味,淡淡的苦涩弥漫开来,谢彦抬眸看向赵濯月。

  今日的她依旧很美,只是那双平日里向他望过来时娇俏灵动的杏眸,此刻却像是结了一层寒霜。

  谢彦微愣,原本心中被她狠狠伤了一把,也在与她生闷气,忽而看到这样的眼神,自己又开始心软,竟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什么。

  能错什么,错的是她执迷不悟,满心扑在不成器的太子身上,权势利禄看的比什么都要重要。

  他恨,恨只恨在相知相识那么多年,她从不曾吐露过一句实话。

  五年前那个雨夜,赵濯月不停的说对不起,可当他真的松开手,让她随意处置时,少女骄傲的脊背却像是被大雨冲垮。她扔下了刀,说你走吧。

  “后面还有一队追兵,是朝廷的人,我在路上留了记号,他们很快便会追来,你今夜若能逃出去,算你的造化。”

  泪痕与雨水交织在少女的脸上,目光失神,“你若能活下来,就当没认识过我,你若活不下来,全当是我害了你。”

  谢彦浑身是伤,泥泞的山野寸步难行,雨越下越大,清瘦的身影逐渐隐没在夜色中。

  谢彦自己都没到,他竟然能够活下来。

  他恨的是人心,天下熙熙皆为利来,天下攘攘皆为利往,谁也逃不过。

  可眼前他算计来,今日与他结为夫妻的人,是从年少时便立誓要守护一生的小娘子。

  爱和恨,真的可以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发生。

  女官为二人剪下了一绺头发,打成结,装进一只小小的锦囊中。

  “白首齐眉鸳鸯比翼,青阳启瑞桃李同心。”

  “祝二位殿下芝兰千载,琴瑟百年。”

  各位执礼的女官说着吉祥话,紧张的看向面无表情的两位新人。

  赵濯月身边的郁司官从宫中跟了出来,看到这样的情形,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却要为公主和驸马周旋场面。

  待到礼官们退下,外面有人来请,谢彦要去前厅酒宴谢客。

  赵濯月依旧坐在案边,静静垂着眸子,如同一尊雕像。

  谢彦看了她一眼,随后迈出门去。

  还未走到长廊中间的垂花厅,身后的脚步声像只急慌的小兔扑了上来,一只冰凉的玉手紧紧揪住了他的袖子。

  谢彦不解的回首,看向花钗都被跑乱了的赵濯月。

  “何事?”

 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无波,严肃清正。

  赵濯月的眼眶微红,也不说话吗,拉着他往回走。

  回到新房,门扇被合上,木棉和木兰垂手站在外面,对来请谢彦去前厅的随从说,“驸马与公主有话要说,还请几位去前厅回话。”

  空旷的新房静的能听到赵濯月急促的心跳声,她开口都在颤抖。

  “我娘是怎么死的?”

  谢彦原本悬着的一颗心忽然放了下来,他以为赵濯月今日反常是出了什么变故,原来是要问这个。

  “先皇后难产而亡。”

  “不,不是,你跟我说实话。”

  泪水在她眼中打转,谢彦能察觉到她的手在发抖。

  “是秦王的母妃李贵妃,是不是?你一定知道,你母亲和我娘交好,你一定知道。”

  谢彦在她几欲要崩溃的目光中,轻轻点了点头。

  赵濯月没有站稳,倚在门上,豆大的泪珠簌簌落下。

  ”几日前,我与太子去皇陵祭拜母后,守陵人无意间告诉我,二十年了,太子是第一次来祭拜。我还在那里见到了一个人。”

  “什么人?”

  赵濯月咬唇,泪水模糊了视线。

  她以为太子赵恭当日去普恩寺替圣上祭拜母后,心中至少存着敬意和孝心。

  殊不知那日禅房外遇到的神秘人,就是赵恭派去的。

  赵恭早就知道孟皇后的死因,他去调查寻找证据,为的是销毁证据,而不是替母报仇。他对母后有愧,所以不敢来皇陵祭拜。

  只是赵濯月心中疑惑,为什么,李贵妃在老方丈那里留下的秘密究竟是什么?什么秘密能够让赵恭无视杀母之仇?

  从前她只知道,自己背负的那句忤逆不详的命格,是普恩寺老方丈算出来的,而他暗中与秦王的舅舅曾有来往。

  今日终于确认了,不仅是陷害自己的命格谶言,更是杀母之仇。

  谢彦眸光微动,“那人现在在哪里?”

  “死了。”

  赵濯月只有那一日能够离宫,不能耽搁太久,只好用了最极端的方式让他吐出话来。

  “人就这么凭空消失,太子难道不会怀疑到你头上?”

  赵濯月冷笑,“他早就对我不够信任,不缺这一次,何况,那人曾瞧见过我,留着也是祸患。”

  谢彦把她扶起来,“你今日,心里一直装的是这件事?”

  赵濯月躲开他的搀扶,“你早就知道我娘是被谁害死的,也知道赵恭无视杀母之仇瞒着我,你是想看着我和太子的利益越陷越深,真的再也脱不开身,再告诉我?”

  “锥心刺骨不过如此,谢彦,你是真的会杀人诛心。”

  谢彦迎着她愤恨的目光,摇了摇头,“没有,我打算成亲后便告诉你的。”

  “你不信?”

  不信吗,可他从来不曾骗过自己。

  信,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,自己曾经差点杀了他,是他福大命大,逃过了一劫。

  眼前仿佛闪过那盏六面水墨字画的花灯,迎着星云阁上的夜风轻轻旋转,他把年少最灿烂的光阴纪念赠给自己。

  告诉自己,他心悦已久。

  赵濯月眨了眨眼睛,“你喜欢我什么?”

  “不知道,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,你我之间牵绊了仇恨和生死,但我依旧放不下,依旧想娶你。”

  他回答的坦荡,一如十年前捧着生辰礼来探望她的那个芝兰少年。

  清澈的眼眸多了岁月的沉淀,漆黑深邃,红烛映在上面,有千万个晶莹的光点。

  “从始至终,我所谓的报复,只是想让你和太子划清界限,让你……“谢彦看着她,眼底有着无限温柔,”让你到我身边来,让你将来能在权势和情意面前,选一次我。”

  前厅三番两次派人来请谢彦,木棉轻轻敲了敲门,“娘子,又有人来催了。”

  两人回过神来,赵濯月定定地看着花树上的红烛,神思迷惘。

  谢彦知道只凭几句话不可能改变她二十年来的信仰,但至少,她和太子之间再也不是固若金汤的姐弟联盟了,往后的日子,还长着呢。

  “你累了,就先歇下吧。”

  言罢,转身推开门,沿着长廊过了垂花厅,往人声喧嚣的酒宴上去了。

  木棉和木兰站在门口,看到赵濯月失魂落魄地站在一边,过去劝道,“娘子,你要是累了,就先沐浴歇下吧。”

  自从皇陵回来,赵濯月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,梦魇时时刻刻折磨着她,人都消瘦了一圈。

  觥筹交错的喜宴,无论来人有没有见过她,都在前厅恭贺,声音越过矮墙,听起来颇为讽刺。

  热闹都是他们的,婚礼的主角,却落寞失神。

  赵濯月借口安顿从宫里送来的嫁妆和仆从,支开了郁司官。

  卸去沉甸甸的花冠和婚服,换上轻便的衣裳。

  木棉看着有些担心,赵濯月似乎一副要出门的打扮,“娘子,这么晚了,外面都是客人,您要去哪儿啊?”

  赵濯月命二人守好新房,若有人来问,便说自己已经睡下了。

  偌大的公主府,只有前厅和正堂有人在忙碌,绕过湖边的假山,纤细的身影转眼消失在了夜色中。

  请收藏本站:https://www.fcfsc.org。讽刺小说网手机版:https://m.fcfsc.org

『点此报错』『加入书签』